為紀念《夢的化石:今敏全短篇》在台灣出版,我們特意與出版社大塊文化合作,舉辦「今敏『她的房間』分享會」,邀請了動畫導演 Tommy Ng 和電影導演黃飛鵬作為主講。本文是該分享會的文字紀錄。
《夢的化石:今敏全短篇》出版紀念活動
「今敏——她的房間」分享會
日期:2019 年 7 月 28 日(日)
時間:3 – 5 pm
地點:麥高利小劇場
感謝當天出席的各位!
——紙本分格 啟
也跟在候補名單中的朋友致歉,活動在公佈不久後很快便滿額,雖然我們已選擇一個比原案更大的場地,反應還是比預期中更熱烈!(選擇場地和預測人數真的很難⋯)
是次活動需要付費,主要是用以支付場租及演講費。需要付費的原因,相信出席是次講座的朋友看到豐富的內容都會理解,我們希望講者能得到背後所花的時間和心思的相應報酬,也希望聽眾能實際地支持講者。
再次感謝各位理解並支持。
講座全片
完整內容請觀看影片(廣東話),部分內容會摘錄成下方的文字配以投影圖片。
開始前,先簡單介紹一下講座舉辦的原因、兩位嘉賓。
活動原委
大塊文化出版《夢的化石:今敏全短篇》漫畫短篇集的正體中文版,紙本分格藉著是次機會和大塊文化合辦了這次香港的講座。
兩位嘉賓
動畫導演 吳啓忠先生
電影導演 黃飛鵬先生
吳啓忠 Tommy Ng 簡介
香港動畫導演,曾執導短片《世外》、《逆石譚》。參與電影《今晚打喪屍》的動畫製作。
黃飛鵬 簡介
電影導演,偶有寫字,未知影像是否有用,但做得就做。 希望拍出的電影都能忠於電影本身,自己和觀眾。
過住作品: 《池之魚》 《寂靜無光的地方》 《十年-冬蟬》、《尼菩薩》
他們兩位除了是業界的專業人士,還是大學同學!在學時已常常談起今敏,而飛鵬在製作電影時也是常常想起今敏。
1 今敏簡介
先由小編 E 簡單地介紹一下今敏和他的作品。
官方的簡介:
1963年出生於北海道,武蔵野美術大學造形學院視覺傳達設計系畢業。
出版《海歸線》和《世界恐怖公寓》漫畫單行本後,工作重心從漫畫轉移到動畫。1998年首部動畫長片《藍色恐懼》上映,後陸續創作《千年女優》(2002)、《東京教父》(2003)和電視動畫《妄想代理人》(2004)。2006年執導改編自筒井康隆同名小說的《盜夢偵探》。2007年,短片《早安》在NHK《15名動畫人》節目播放。
動畫導演工作之餘,出版由部落格內容集結而成的隨筆集《KON’S TONE「千年女優」之道》(2002年日本晶文社出版/2013「復刊 .com」重新出版)。亦曾擔任NHK節目《Digista》的策畫人,並在神戶藝術學院(Art College KOBE)擔任講師,2008年4月出任武藏野美術大學影像系的客座教授。
2010年8月24日因胰臟癌逝世,享年46歲。
2011年8月12日至8月24日,日本新宿眼科畫廊舉辦今敏回顧展「千年的禮物」。
2012年7月16日至8月25日,武藏野美術大學美術館和圖書館舉辦今敏逝世三週年紀念展「造夢人」。
2012年8月26日由「株式會社KON’STONE」出版第二本隨筆集《KON’S TONE II 》。
今敏官網:konstone.s-kon.net
2 今敏的出身和個人態度
3 今敏眼中的大師
飛鵬 已有很多文章說過今敏影響了什麼人什麼作品,但今敏又是被什麼人什麼作品影響的呢?兩位導演嘗試追尋今敏曾看過、曾喜歡的大師或作品。
第一個是我還滿想介紹給大家的是,這個阿伯(笑)。這個阿伯叫 Terry Gilliam,是到現在仍活躍的電影導演(編按:79 歲!)。但因為作品牽連甚廣、資源需求龐大、穿越的時空也太多,所以也愈來愈少作品開拍。
他早年的作品有以下三部,是非常非常著名的作品,最多人認識的應該是第二套《Brazil》。其實今敏也曾在自己的書中提過很喜歡 Gilliam 的電影,雖然現在無法播電影給大家看,但可以看看第一套《Time Bandits》的預告。各位也可回家再找電影,看看會不會找到些今敏(參考過)的影子。
Tommy 補充一點,他亦是一位動畫師,他的分鏡和轉接等都有動畫的成份。我認為是一位蠻全能的導演。
飛鵬 最有趣的是觀看時聲音和畫面的那種對沖,其實很久都沒試過看到這樣的預告 / 電影的誕生,好像是早期點的電影反而看到更多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在今敏的作品也時常會看到,當大家都說《Inception》(全面啟動)是抄襲今敏,那麼今敏又是「看」什麼的呢?我不會說是「抄」,但「參考」了什麼呢?
也輕輕說說《Time Bandits》是在說什麼,說出來好像也不是很多人會相信⋯⋯就是六個有侏儒症的人,他們是上帝的工作者,偷了上帝的一張地圖,穿越在時空中,然後和一個小朋友相遇,帶著小朋友一起穿越時空並嘗試對抗撒旦。最重要的是,其實撒旦想要的是上帝的認同。
大家可能聽我說完還是會一頭霧水,但在觀看電影時,坦白說我的反應是「嘩~這樣也行啊⋯⋯」亦可能是像 Tommy 剛剛所說有關王道式的電影,這部電影就是沒有很明確的英雄形象。坦白說 Terry Gilliam 的電影經常都會出現一些侏儒症的人,就連其他的 producer (電影製作人)都跟他說這次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麼矮小的人,因為很麻煩。不是說他們身高很麻煩,而是說他們很重(體重),也很需要人們的「服侍」⋯⋯但 Terry Gilliam 就沒有理會,繼續選用侏儒症的演員拍攝。大家有興趣也可以找找 Terry Gilliam 的電影來看。
Tommy 接下來會說說數位今敏在訪問或文章中有提及過的導演,或是我們觀察後認為這些導演可能有影響到今敏的創作。
有看《千年女優》的人應該也會有印象,那件太空衣顯而易見是來自《2001: A Space Odyssey》(2001 太空漫遊)的了,而最後千代子乘坐飛船的一幕,也是《太空漫遊》裡穿越時空的橋段。《今敏》短篇集中最後一篇(即出道作)《虜》也很有強烈的「Clockwork Orange」(發條橙)意識。兩者一樣都是洗腦過程,還有年輕人得到武力後的行動,也反映了他在作品的反叛思維。
今敏和擔任導演的森本晃司一起製作的《Magnetic Rose》感覺上是以《Solaris》為基礎作改編的作品,兩部作品同樣是談在外太空遇到幻象,令人自殺或被殺。
《Magnetic Rose》(她的回憶、彼女の想いで)是1995年公映、大友克洋總監督的動畫電影《MEMORIES》(回憶三部曲)其中一部。
《Solaris》(星球索拉羅斯、索拉力星)
黑澤明影響的人實在太多(笑),也可以找到很多今敏參考過的例子。今敏曾說過構思《千年女優》時需要搜集很多日本的歷史,都是從看過的電影之中找尋,所以黑澤明的電影一定是其中一部份。圖片是其中經典的一幕,連表情也一模一樣。另一是稍後提到的女巫一幕。
《千年女優》千代子的原型就是小津安二郎《東京物語》中的原節子。《千年女優》負責角色設定的本田雄說過,除了形象,連四、五十歲時息影並隱匿的生平也很相似。
《Perfect Blue》編劇村井貞之與今敏討論《Perfect Blue》裡的戲中戲——追兇懸疑片《Double Bind》時,也提到希望將《The Silence of the Lambs》(沈默的羔羊)那樣的主線故事放進《Perfect Blue》裡。
飛鵬 每次討論到科幻和穿越劇情的時候都會提到的作品——美國作家馮內果(Kurt Vonnegut)的小說《第五號屠宰場》(Slaughter House Five)。
飛鵬 說說為什麼我會看到有(和今敏)相近的地方。《Slaughter House Five》中提出了一個有趣的⋯⋯男主角有個蠻「有趣」的病,那個病叫「時空拘束症」,例如說我和你正在傾談,但當我貶眼的一瞬間,我跳到了以前或未來的一個時間點。
男主角比利於二戰時美國當兵,赴德國打仗不幸成為戰俘,被囚禁到「第五號屠宰場」集中營,戰後回到美國任職牙醫,期間聲稱被外太空人抓走,抓走後學習到外太空的文化,還有和地球人不同的觀念包括閱讀時間等。
整本書的敍事並不像一般線性(直線性時間),而是上一句才談到他被運抵德國的集中營,下一句就跳到和外星人的對話。這一種時空的跳躍和今敏的剪接非常相似。
「宿命論」:外太空人和比利曾談過,你沒辦法改變的是「過去」、「現在」和「未來」。但你可以選擇怎樣去「經歷」事情,意即可以不用像一般人那樣跟從時間 A→B→C→D 那樣經歷,而是可以從 A 跳到 D,再回去 B 那樣去「體驗」自己的「經歷」。
比利問外星人:「為什麼會選擇我作為(時空拘束)的研究對象?」外星人回答:你有沒有想過琥珀裡的昆蟲?你有沒有問昆蟲為什麼會選擇飛進樹液中呢?因為你和牠一樣,都是被我們觀看著,在琥珀裡的昆蟲。而我在看今敏作品時,也經常有「琥珀裡的昆蟲」的感覺——「我們正透過動畫這一媒介去看他描寫的角色。」
另一相近之處,對現實的嘲弄。但他有幾種不同的說法。
其一,例如是經歷了一件很慘的事,我們究竟是以什麼形式去表達?馮內果經常用一種開玩笑的形式去說,明明場景很 sad,成了戰俘很淒慘地從遠方走來,但他的說法是『一隻毛都掉光了的紅雕正在走過來』⋯⋯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很噁心,走路時還發出「滋滋」的聲音。而且(馮內果)還會用「就是這樣。(So it goes.)」作為收尾,就像說「人這樣就會死了」、「這樣就會很難受了」一樣,不渲染角色的情緒,也不會說說角色怎樣面對自己的情緒。
今敏的作品也是這樣,不會特意用畫面、音樂等去誇大情感,這些「情感時刻」在今敏的作品中時間特別短,很多時也是要回想那一刻才會感受到剛剛經歷的「情感時刻」所表達的情緒。
Tommy 而今敏也談過、形容過這作品, 說這部世界是由很多個「瞬間」組成,其秩序既漂亮又隨機。也有提過人並不是生活在時間順序裡,意謂兩者談天,但雙方腦中所想的可能是晚餐去哪吃、上月去了哪旅行,腦中所想的不斷地跳換到不同的時空。而這個概念他也放到作品當中,不需再受時空的限制。
飛鵬 我們之前談過,他有個很有趣的說法,人在某程度上是超越時間的生物。例如我們在談天過程中,理論上是「現在」,但可以談「過去」,像是「以前我們上大學時去 canteen 吃飯」等等。而這個談天的過程中,正在經歷的是「現在」還是「過去」?又或是「將來你買了房子,我會在你家倒翻了東西」,談的是未來。縱使人在「現在」的時間點,其實(意識上)也是會不停在「過去」和「未來」間跳躍。而這也有關稍後談到的,真實和幻象的命題裡,時間擔任了什麼角色。
4 房間——最後的底線
Tommy 有關作品上的分析。談起今敏,除了即時想起的「時間性」,另一會想到的,就是經常出現在作品中,「真實」與「夢幻」的概念。而他的第一套導演作品《Perfect Blue》已能看到「真實與夢幻」的概念非常強烈,也很值得在此分享一下這部作品背後的故事和個人分析。
飛鵬 現場觀眾誰還沒看過《Perfect Blue》?
飛鵬 請還沒看過的人往門口移動!
(眾人笑)
Tommy 《Perfect Blue》講述女子偶像組合的其中一個成員未麻,發覺事業到了瓶頸期需要轉型,退團後成為女演員。成為女演員後發現身邊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除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遭到殺害,也發覺自己有思覺失調,無法區別「演戲」和「現實」。
作為觀眾也同樣會感到難以區分「真」與「假」,或是直接放棄思考。這部引起討論熱潮的作品,單是故事敘述上已是大突破,並不會因為「懸疑片」而被認為是沈悶的作品。單是他說的故事已令人不安,而觀眾也會專注於尋找線索推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就是《Perfect Blue》的魅力。
人需要有「現實」和「幻想」,也需要有空間去履行「幻想」。例如你看一本小說、聽一首歌、看一齣韓劇,和明星有一場模擬的戀情,用幻想去填滿自己的心靈。
在人類進化上亦同,區分人類與禽獸的其中一個要點就是,我們能「看見」或「預見」現實不存在的東西。例如我被獅子追逐所以逃到樹上,那是因為我能預想牠的路線。又例如是耕作,會向「比我強大的力量」如神明,保祐豐收,所以才會有求雨舞、獻祭等幻想去平衡生活。
飛鵬 或是也可簡單點說是「經驗主義」的相反。「經驗主義」是我知道站在這個巴士站,就能乘巴士。某程度上,動物也能透過經驗「預見」,所以這也適用到其他動物。
但對於人類來說,我們能得到(跟動物)不同的,是寓意。例如我告訴你這裡是諾貝爾(頒獎)的場所,再放一張椅子在這裡。那大家已經能聯想到後面的意義了。
又例如有隻白鴿在飛,然後有一大群白鴿一起飛。這已經有了不同的意義,可能是「吳宇森在拍戲」,也可能是這裡很和平,這些「寓想」都是 Tommy 剛才所說的「想像」,虛幻的空間。
Tommy 繞了一個大圈,想說什麼呢?《Perfect Blue》歸納來說,就是流行文化如何分裂一個人,把人放到現實和虛幻的鴻溝之中。而女主角未麻就是在經歷這樣的鴻溝,發現了自己的現實,和自己 / 別人對她的幻想有巨大的落差,才導致她出現了精神分裂的狀態。
流行文化怎樣摧毀人?就像看到廣告裡很帥很漂亮的模特兒穿了一條漂亮的內褲,我也很想購買那條漂亮的內褲。但當我穿上身時,才發現「點解我著就咁柒嘅呢?!」(為什麼我穿就看起來那麼蠢?!),然後會想「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眾人笑)
不好意思,這個例子是比較極端⋯⋯
飛鵬 剛剛(門口)那張牌是寫著 III 級,所以是 OK 的。
因為會放映列為 III 級的今敏作品所以講座同屬 III 級。
Tommy 無論是從事影業或是觀眾,對於作品對於明星都始終存有幻想,而如果那部作品、那個明星「走了歪路」,與我幻想的有落差時,我會嘗試控制他 / 她 / 它,以重回「正軌」。
而未麻面對的是,有很多人都認為她不應該轉型,寄死亡恐嚇以威逼她重回「正軌」,切合他們所幻想的形象。所以她也對這個自己很陌生,最差的情況是,她(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靈魂在面前,但那個是披著我樣子的靈魂,但我並不認識她,是個陌生的靈魂。
接下來播放一段我認為是《Perfect Blue》最精彩的轉捩點,主角離團後成為女演員後,從影的第一部作品已經是以性感形象出演,並有一幕強暴戲,拍攝期間精神及肉體雙雙被虐,令她產生了第一個幻象。
Tommy 很概括地說說,剛才就是女主角未麻拍一幕強暴戲的片場,當中有一群男演員壓著她,中途導演喊了兩次「cut」。作為動畫的觀眾亦會感到不舒服,亦會為女主角感到心痛,「為什麼還沒完還沒完呢⋯⋯」到拍攝完畢,經紀人駕車送她回家,也有慰問一下「你真的 OK 嗎?」,未麻也回道:「沒什麼啊,拍戲而已啦。」回到家後,未麻看到魚缸裡的魚死了,然後就開始嚎哭。但相信大家都明白這場嚎哭並不是因為魚,而是因為剛剛的強暴戲。她第一次看到的幻象,就是穿上了以前少女組合制服的自己,正在嘲笑這刻在嚎哭的自己。
抽這一段出來的原因是想告訴大家,主角已開始不懂分辦現實和虛幻、戲中還是戲外,究竟什麼時候才是「演戲中」呢?拍攝時男演員對她施暴,她尖叫、痛哭,其實這些都是她真實的情緒,因為這些都是她不願去經歷的。
但當導演喊「cut」以後,男演員問未麻「我有沒有弄傷你?」,她還微笑著回答「沒有」、「沒事。」這一刻她才是在演戲。反而是在暫停拍攝時,甚至到拍攝完畢經理人在車裡慰問時,她都是在說謊,她在面對的是即使不是工作中也要戴著面具的自己。即使回到家中,理應最安全的家,雖然不需再面對其他人和事,但她已經明白家已經不是以前那般安全。
除了看到小魚死了,也看到電腦螢幕的幻象,而這段之後房間也會愈來愈多古怪的事發生。她的房間一開始其實沒有電腦,後來經理人放了一台電腦在她房間,變成能接收到外面的訊息。她會瀏覽自己的 blog,也會看到那些用她名義寫的文章。另外就是房間本來放的乾花,變成了玫瑰花,但喜歡玫瑰花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經理人。
若大家看到後段就會知道,經理人就是她幻象的原型。因為一直也是經理人控制著她,不斷去改變她,令她成為經理人自己。補充一下未麻的經理人是個怎樣的人:經理人以前也是一位偶像,但事業失敗後成為了像褓母一樣的角色。心裡一直都不希望(偶像事業)這樣就結束了,直至遇到未麻。經理人一直控制未麻走自己想走的路,期望(以未麻事業的成功)來填補她以往的遺憾。
(強暴戲拍攝時)經理人會哭,是因為她認為未麻不應該做這樣的(性感派)演員,但同時也認為這是「不可抗力」。最底的截圖中,少女團體的海報其實很早期就拿下來了,但後來又再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就是因為女經理人一直不想她擺脫這個形象,想她永遠走(偶像)這條路。
為什麼要抽取剛才那一段是因為,最恐怖的是,最秘密最能劃分私隱和外界那條線都被含糊了,而令她掉入了精神錯亂的開端。我自己很喜歡這部電影的 approach。末麻在戲中戲《Double Bind》中有一句不斷說的對白:「你是誰?」「你是誰?」⋯⋯究竟未麻是誰呢?
飛鵬 因應房間,我們也用了另一個角度,說說應該是最多人看過的第二套動畫《Paprika》。我嘗試用另一個角度去找《Paprika》中有關房間的部分。究竟原作者筒井康隆怎樣去描述房間。
今敏的動畫電影《Paprika》是改編自筒井康隆的同名小說。
我先稍稍簡介一下《Paprika》的故事。敦子和時田發明了一個叫「DC mini」的東西,掛在耳上即可監察別人的夢境。而一開始製作「DC mini」的目的,是用來進入別人的夢境和潛意識,從而有利於兩者的溝通。特別是與意識異常跳躍的精神病患者談話,當無法獲得與病患相通的語言體系時,不如直接在想像的體系裡連結吧。後來 DC mini 被董事長偷了,變成夢境世界和真實世界的大混戰。最簡單的解說應該就是這樣了。
這是《盜夢探偵》裡的小說原文,有關時田浩作房間的描述。時田在電影裡是個胖子,一個很聰明的胖子。可以想像今敏也是和大家一樣,獲得了差不多的(文字)資訊。
概括這部分的文字,粗俗點說,就是「毒撚」(宅男)的房間,或者也可以說是工程師、對電子有研究的朋友的房間。但很有趣的是,理論上時田浩作才是較主要的角色,但在今敏的電影中,他主要描述的並不是時田的房間,而是時田的助手冰室的房間。
而 DC mini 能控制人,因應意識而犯罪。冰室就是第一個犯罪者。接下來我們來看看電影片段中,那是一間怎樣的房間。
(雖然角色的職業類近,) 但從影片所見冰室的房間和文字所形容的時田「宅男」房間,今敏是加了一些截然不同的特色進去這個空間。像剛才 Tommy 所說的有關「流行文化」如何影響角色。可以看到今敏到製作《Paprika》時成長了不少,在(房間的)細緻度、(雜物)種類上也看到落差,營造氣氛上也好了不少。
剛才有一個很簡單的鏡頭,可能大家很容易就錯過了的,就是那個男人(小山內)看了看一本書。如果大家有看過電影的話應該記得這個男人就是聽命於董事長的壞蛋,如果你再仔細點看那本書,是關於男同性戀的一些書籍。不是說那個男人(冰室?)的角色是 gay,而是告訴你這個角色「被控制著」。即使在那麼短的鏡頭裡,今敏仍沒放棄任何傳遞訊息的機會。而最後簡單地回身一看,也是經常強調你現在所看到的。那我們看到那玩偶時是「現在那一剎那」,還是敦子看到玩偶時才是另一剎那?
這次我們把次序調一調,先看片,後看字。
在說 Paprika 登場前,說一件有趣事。我看今敏的作品,時常覺得他作品裡呈現的都很複雜。但在《Paprika》中,他反而把原作小說很多東西都簡化了。簡化是什麼意思?我們在影像上很快就能知道敦子就是 Paprika 本人,但我們也得知 Paprika 是像一種虛幻的存在,不是所謂真實的影像。
看看小說原文,Paprika 卻是以一個真實的身份去處理,包括和能勢談天。而小說也比動畫多了些角色,而令整個事情其實難於消化。反而在電影中有很多東西都拿走了。小說中確切地形容 Paprika 的文字其實很短:惹人喜愛的臉蛋、眼睛附近有雀斑,很吸引人⋯⋯@!%^@#&!%&!(一堆無法辨認的懶音)
Tommy 那不如不要唸出來吧⋯(看)
(眾人笑 )
飛鵬 哈哈⋯⋯文字上提供的就是這麼一段,而憑著這一段要完整地把角色建立,某個程度上我覺得(建立起來的角色設定)是很仔細,在影片也能看到是很仔細的。
而我還想跟大家做多一回這樣的「練習」,就是身為一位創作者,也會感到很驚嘆的是⋯⋯也能了解到另一位創作者去做這件事時的難度,就是改編的困難。原創本身當然也有極大的困難,但改編的困難是包括了⋯⋯嗯,例如是說改編《Harry Potter》那樣吧,究竟應該什麼時候才讓佛地魔登場呢?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將「某部分」放出來給觀眾看?更甚是你將此書的命題放諸於哪?都是些令人很困惑的問題。當你每次閱讀一個新故事時,怎樣抽絲剝繭,把你認為(原作裡)最重要的放回你的作品裡呢?
這次我們可先看字,幻想一下情節才看影片:
先說一點段落的前文後理,就是時田剛出席完記者招待會,被嘲笑像他這樣的「肥宅」是不可能找到真愛的,亦旁敲側擊地問敦子你們是不是搞在一起了啦⋯⋯(記者招待會是原作才有)
其實影片真的很短,其中一部分我認為很值得提出的是,這一幕擁抱在原作小說裡,大概是在 1/3 的位置,讓讀者知道他們是真的相愛。但到了電影,剛剛那一幕是非常接近結局,而今敏把這麼重要的資訊放到那麼後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把整個原作故事的主題轉換了。關於 paprika / 敦子這個角色,是需要透過整個「經歷」才能去承認這段愛情,甚至是要穿越一些夢境才能去確定「這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明明這場在電梯擁抱的一幕,在片頭之後,就已經出現了敦子把時田從電梯拉出來那一下,只是那時觀眾還沒看到隨即的擁抱。擁抱的一刻被放到電影的最後,做一個完結之餘,還把觀眾拉回電影開初的一段——其實這件事一早已經發生了。但敦子就是要經過這麼多事情才能承認。
這種改編對我來說是個非常有趣的選項。
另外一部分是,雖然沒能剪輯到很好(用來解釋)的片段,但也想和大家分享的。為什麼要和大家分享呢?就是因為我們看文字時,需要不時想像「我和今敏是獲得差不多的資訊」,但究竟他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才能把夢境變成完全不同的版本?
下一段就是關於夢境中被幻像追殺的。
文字上是非常地簡單,也沒有什麼大比喻、具象的設定,但今敏就是靠著這一段文字,製作了電影後大半段關於夢境混進現實世界的影像。當然這不單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包括了很多例如是原畫師的設定、場景等。他們都能將原文裡很多東西在電影裡呈現出來。
關於這一段,我們待會也會再提提,這部分就先打住。
5 時間、真實、幻想
飛鵬 和大家先看看《妄想代理人》⋯⋯有誰已經看過?(一堆人舉手)
有誰還記得很清楚?(只餘下兩三人)
簡單點說,有個原畫家畫了一個公仔角色,而這角色也推出了玩偶,然後他聲稱被一個叫「少年球棒」的人襲擊,一個穿著滾軸溜冰鞋、用棒球棍毆別人頭部,小學生般的一個角色。《妄》跟我們現在看的電視動畫一樣,有 11 集。而 11 集也不是一個短的長度,每集 25 分鐘,去頭尾差不多 20 分鐘一集,所以 11 集也是今敏比較長篇的動畫作品。
而我很佩服今敏是因為,通常到了這種長度的作品都會出現一些王道漫畫的情節,例如鍛練、進修、遇到打不倒的敵人等等,但《妄》在說的卻是嘗試離開主線,去找一些線域去強化「少年球棒」這個角色。因為到最後,「少年球棒」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人物,而是一個概念。而故事就是講述這個概念最後充斥著整個世界從而變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說出來好像很虛幻,但也很難以兩文三語就能解釋清楚,可能要實際看過才能明白。
這次選取了一些很短的片段,讓大家看看今敏怎樣去嘗試用動畫這個媒介挑戰自己。他嘗試在一個「別字」動畫框架下,做了「另一種東西」出來。選取自兩集不同故事情節的影片,不過相信大家也能理解得到。
先強調一下剛才出現的所有人物中,沒有一個是主角。但今敏居然用了兩集去談完全⋯⋯好像 side-track 了的東西,但去到動畫結構裡最後的部分時,他將這些東西都扣連起來。其實就是將剛才的「少年球棒」幻想不停擴大,好像流行文化、恐怖分子和開初所說的少女團體一樣。用了那隻粉紅的狗仔⋯⋯我也不是很肯定那是狗⋯⋯啊對是狗仔因為原型也是狗仔⋯⋯所以今敏將這兩種元素——恐怖和流行文化同時間的洗腦,然後變成了一隻很巨型的怪獸,而這也是「我們」將要在動畫最後的部分面對的,所謂的主角、形式和場景,都要面對流行文化的衝擊。
我認為這些都很有趣,今敏在一套作品底下框架中構造某些事情。另一邊廂可以看到,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架構下,其實他也在挑戰電視動畫既有的 form。
6 對抗宿命
Tommy 這部分會把《Perfect Blue》和《千年女優》一起談談。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會覺得不能只看他的其中一兩部作品,他的作品是需要一次過看完的。但當然這是因為這兩部的結構很相近,所以才抽出來談談。大家都應該知道,這兩套作品都是以女演員作為主軸。
下文簡化為《千》和《Blue》
我先大概簡介一下《千》:一隊攝製隊去找一位離開了影壇很久的女明星,訪問她和聽她說一生的故事。當中發現她有一個很大的遺憾,就是她追尋不到兒時見過的一個藝術家,亦是她最深愛的人。她窮盡一生不斷去找他,但是找不到的一個故事。
這兩套作品當中,為什麼我會提到「宿命」這一題目呢?這兩套很相近的部份,是主角都是在追尋一樣東西。《Blue》的未麻追尋的是騷擾她的兇手,而《千》的千代子則是在追尋畫家。但同樣地都出現過一些像神喻一樣的勸喻,說她們不會成功、只會繼續沈淪。
而千代子作為從影的人,在曾飾演過的多部電影中,都是在尋找同一個男人。
這些就是剛才說到的「神喻」,例如在其中一套電影中千代子(所飾演的角色)會遇到女巫,而這個女巫,其實就在黑澤明的《蜘蛛巢城》出現過,差不多是直接挪用那樣。而這個女巫告訴千代子(的角色):「你這一生都不會找到他的了。」還有「神算」,也是要她放棄。
另外未麻面對的「神喻」則沒那麼神怪的,像一些騷擾的傳真和她的網站等。她的網站並不是她自己管理的,雖然名義上是她的博客,但內容是其他人寫的,而且是奇怪地詳細,如選了喝了什麼牛奶,又或是踏出地鐵時那一步是左腳還是右腳⋯⋯甚至令到她也質疑自己是否受到控制、自己還有沒有自我意識地生活的一個人。
她們兩個都是被控制在「宿命」裡的人。
我想提出一個假說,今敏在這兩部電影裡,都是用了兩部關於命運的著作做基底——《伊底帕斯王》(Oedipus Rex)和《馬克白》(Macbeth)。
《伊底帕斯王》是一個希臘神話:底比斯國王生了個兒子叫伊底帕斯(Oedipus),但出生後國王聽了個神喻,就是「你的兒子長大後會殺了你,還會娶你的妻子,並將自己封為王」。國王聽後大驚,刺穿兒子雙腿(挑斷了腳筋),還把他放到荒野讓猛獸吃掉。怎知有個牧羊人經過發現並帶了到鄰國,鄰國國王收留了他並養育他。長大後他(伊底帕斯)聽到同一個神喻後(編按:但在不知親生父母為誰的情況下),決定抵抗命運離家出走。途中遇到一甚囂塵上的權貴,結果殺了這個權貴,怎知這個其實是他的親生父親。但當時他仍未知道真相,後來還娶了父親的妻子,即是他的母親。到最後仍是應驗了自己的命運,無論怎樣抵抗還是要面對自己的命運。結果在他母親自殺了以後,他也刺穿了自己的雙眼,他說:「我明明有眼睛可以看到東西,但為什麼我還是看不到真實呢?」而這個故事說的就是即使抵抗命運,但命運還是一定會發生 / 未能改變。
但為什麼我會假設今敏兩部作品以此作為基礎?因為《Blue》裡發生的兇殺案中,全部人被殺時也是刺穿了雙眼,這也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是否隱喻著他們看不到真實?
另外《馬克白》,莎翁的經典劇作,主角在還是將領時收到「神喻」說「你會成為新的國王。」雖然他不盡信,但在妻子推波助攔+自己的貪念下,刺殺了他一直忠心耿耿追隨的國王,其後自立為王。但之後又聽到神喻:你的好友會來殺你,小心點。(編按:應是「好友的子孫會成為王」)雖心有存疑,但仍是先殺了他。其實最終是有人給他「神喻」,命運才會變成這樣,但抉擇要不要去、怎樣去應付命運,就是他自己內心的貪婪。
兩套雖都是在談命運,但《馬克白》說的是你自己個人取態和性格,是否能抵抗自己的慾望、權威的慾望。而之前說過《千》的女巫一幕,是參考了黑澤明的《蜘蛛巢城》。黑澤明也在製作時早已說明了《蜘蛛巢城》就是亞洲版的《馬克白》,很明顯地兩部電影都是在談「宿命」這一題材。
另一能引證《千》就是在談宿命的線索。下一步再談的是,《千》和《Blue》兩片中的「宿命」有沒有分別?這房間⋯⋯這房間有點暗啊好像?
飛鵬 你說的是「真實」的這房間還是⋯⋯?
Tommy 什麼是真實?
飛鵬 喂喂⋯⋯冷靜點冷靜點⋯
Tommy 如果有看過《千》可能會認得這房間,比較中段的位置。女主角她已經放棄追尋那個男人了,因為她弄丟了那個男人送她的鎖匙,之後心甘命抵地嫁給了一個導演。但她在導演家打掃時,發現原來導演一直藏起了那條鎖匙。之後更發現了她的整個人生也是被安排的,都是在一個戲棚內發生,是導演刻意地安排「神喻」、安排「神算」勸她放棄、從而逼她放下那個男人。女主角很氣憤,為什麼(我的人生)會被安排呢?
有兩個很重要的線索是隱藏在這一幕裡的,首先是(左邊)的輪,看起來有點像 ship wheel,而這個輪我認為有起程 / 轉捩點的意思。如果在座有人玩過塔羅牌,雖然我不是很熟,但我做了少少 research,這張牌其實是一個叫 wheel of fortune 命運之輪,代表轉變,正反去看會有不同意思(好或壞的方向) ,但重點是將有一個劇變,你要開始起航的意思。這個輪掛著的地方旁邊還有一隻船,也有起程的意味。
這一幕以後女主角就已經立即拿著鎖匙跑去找她一直追尋著的男人。而這一幕也有重要的線索,兩幅古怪的畫。這兩幅畫我截圖後拿了去研究,本以意是真的畫作,最後發現應是在模仿一些立體主義時期的畫作,也是畢加索的非洲時期畫作。
但這些畫作是在比喻什麼?先說說為什麼畢加索會畫出非洲時期那類型的立體畫,是因為他看到在法國殖民地發生的一些衝突 / 起義,看到黑人文化裡的雕像和面譜,那個時代是一個美麗又反動、革命的時期,甚至是畢加索自己的畫作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在這之前並不是這樣畫畫,而是較真實的。當時的人也無法認同這樣的畫作,但的確是一個轉變。
如果作為比喻放在電影中,我認為代表女主角知道命運其實可以改變,命運是取決於我自己怎樣抉擇,而不是一個鎖死了的(未來)。
千代子一直一直在追尋,當然最後還是找不到那位畫家,到千代子過世時也都不知道畫家是生還是死。但觀眾會知,因為電影有交代,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後,那位畫家已經死了。所以她其實一直追尋的都是浮雲,虛幻的東西。
如果你問她有沒有遺憾,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追尋是一種浪費?她說沒有,而重點就放了在電影的最後一句:「其實我真正喜歡的,是追尋的過程。」所以她真正喜歡的那個,就是正在追尋的自己。套用宿命論,她面對宿命時,她持的是一個較正面的態度,而不是甘心認命,讓事情繼續糟透下去。
糟透下去的例子,《Blue》未麻最後好像見到兇手,但那開放式的結局會讓人覺得她心中的不安仍未揮去,例如她仍是戴著墨鏡,用假的一面去面對自己的人生,而非真正地克服了。也有人推測最後她在倒後鏡中看到的並不是她自己,可以說是輸了給命運。反之能令千代子與命運抗衡的就是自己的性格。
那為什麼今敏要刻意在自己的作品中談宿命?先離題少少,有一些人會問為什麼今敏每套作品都是以女性為主角?他的回答也很幽默,「沒什麼特別,就是女性(為主的作品)就比較能賣。」這也是真的,他也有特別針對《千》作相關的回應:「如果女演員追求男演員,我覺得浪漫。但如果是男演員追女演員呢?抱歉我只想到壞壞的事,想不到什麼純情的。」
(眾人笑)
但是我覺得這兩個答案都未能滿足大家,其實真正能滿足大家的答案就是,他認為女性是一個複雜的形象,也是他不熟悉、陌生的形象,他會將自己投射在女角色身上,說一些關於自己的故事。一言以蔽之,所有他的故事、女主角的故事、受苦,其實就是他自己的命運。
他的遺書公開時,有人為他畫了這樣的一幅圖。我要提出的是,他一直在說的故事,其實就是他怎樣面對宿命。所以「她是他」,就是這樣的意思。
《千》結局的真正含意,她第一次在雪地看到那個畫家,他在畫架上畫畫。而片尾就是一個離開中的畫家,但已經看不到畫家本人,這幅畫是最後的伏線。
而那伏線就是鎖匙,當他們第一次見的時候,畫家給了千代子一條鎖匙,還問她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千代子看到他旁邊裝著畫具的盒子,上面有一個鎖。但她口說的是:「我不知道,不如再見面時你再告訴我吧。」好像沒有正面回答問題,但其實今敏想說的是,雖然鎖匙對於男主角來說是非常的重要,但重要的意義是在箱內的畫具,而不是他畫的畫。換句話說,他認為人生最重要的是畫的人和用的顏料,而不是畫本身。更甚是,今敏在一個訪問裡有提及,其實《千》說的是一個導演追尋一套理想電影的旅途。可以幻想千代子就是導演,而那個男人就是那部電影,即使當中他遇到多少挫折,或是他不知道電影能不能成功的時候,他都要繼續去追。因為我們開初也有提過,他很討厭王道漫畫,其實他最討厭的就是題材不是機械就是大眼大波少女那些,他認為那些都是沒營養的東西。但他也感謝那些宅男繼續「供養」這些作品,雖然若可支持一些更好的題材就更好。他也一直希望朝著那個方向去做,而他在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人生。
所以我假設的是他做的每一個作品,反映的都是他自己。
補充:雪地其實是就北海道,今敏的家鄉就是北海道,所以說在找的那個畫家就是他自己。
飛鵬 甚至他是去到,仔細點看,除了東京教父之外,基本上他每套動畫都牽涉到影藝的事情,無論演員也好、導演也好,連 Paprika 本身是完全不關影藝的內容中,刑警和好朋友的約定也是關於電影的——好朋友過世後,他沒有幫他好好地完成那電影,最後方法是用幻想的角度去說「你現在 / 幫我拍到了」。而我認為這其實是在回應整個今敏的過程,我自己每次看《Paprika》時都不會覺得這是他最好的作品,但以理解今敏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入口」。
因為時間有限,之後是 Q&A 的部分,這部分就不打成文字了。下面是還沒趕得及講的部分,有興趣的朋友也可以看看準備了的圖。
7 創作意識形態
漫畫出版的報章報導
2019 年 8 月 10 日
世紀.六合文藝:日本動畫大師今敏 直視欲望
https://life.mingpao.com/general/article?issue=20190810&nodeid=1565374905887
一位參與者的感想
文:Birdy Hui
原文連結
星期日的下午,聽了一場 #今敏 的分享會,聽出耳油來。
日本漫畫動畫界大師,今敏。
今敏,父母改名時的心意是 “ 把握時機 ”。
言而,我會形容他是燃盡生命去追尋真理的人。
點燃點盡,每個人都可以去選擇,但謹記自己的身體亦陪你一起去燃盡,時常要記得 還有 選擇權的自己。
我嘗試用筆錄的方式記下分享會中聽到的深刻字句,讓未來的自己可以去閱讀當天自己看為重要而希望會謹記的字眼,但在短促的當下之中,海腦能錨起的字眼卻很有限,錯字交錯之中其實又能記錄多少?記憶交織之中,什麼是需要記下來的?那只是那間當下的思緒。
兩位分享者對今敏深入淺出的閱讀,實在令我極度驚嘆,他們看過的書和電影再加今敏看過的書和電影量的總和,我相信我一世日日夜夜唔瞓都睇唔完。所以,我選擇很假地去假設自己已經睇夠自己需要睇的,又可以嗎?
分享會的內容,巧合地對應了我最近很多的思考。在大腦海漩渦下,中了幾個核心的命題,所以實在是種幸運可以在剛好的時間裡出現的分享會,聆聽一下兩位分享者,亦很精華地去認識日本的大師今敏。
近來,海量式的時事消息,相信對每個人的情感牽動都很大,在很多瞬間之中不斷爆發大量的悲憤、失望、甚至絕望等。
分享者其中有講述今敏的創作中,很多時都會以縮短情感的進出口來表達海量的信息,情節跳動亦讓觀者難以理性地去追索他的思路與脈絡的連貫性等等……而這也貼近我們平日收集資訊的生活方式。
》提醒了我的是 : 當海量地在不同途徑收集時事消息的時候,需要覺察一下個人的情感是如何在被動與主動之間,出現了怎樣的牽引力,如何保持平穩的情感輸出,協調自己還能理性地觀察、分析、閱讀….. Study time only
現實 – 真實 – 實相 – 經驗主義
》提醒了我的是 : 無論阿腦如何衝出大海,怎樣在浮浮潛潛的意識間追尋真理,定必要回到自己的身體,感受最真實的身體。
幻想 – 想像 – 幻象 – 宗教 – 寓意主義
》提醒了我的是 : 要努力思考下點寫《無主之作》學習note 😔😕
Anyway~ 當發現一切的提醒都講唔完,講講下,諗諗下,其實只會回到原始點。其實仲有咩好提?仲有咩好講?這是在個人修行的旅程再落入樽頸的感覺。
在這場 #對抗宿命 的競技賽上,會有伙伴嗎?
不求,亦難求會有陪伴,若仍有伙伴,又是怎樣的歷程?
或許只有她和他才知道。
妳和你又知道嗎?
我又能怎能知道呢?
但祂必然知道吧?
我又怎樣才知道祂給我知道的?
That’s the open question to our life, but what we believe?